豆花·飘香

李可宏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前篇

    在一个冬夜，我忙碌着凉茶坊点货的工作，收到宿友的一封短信：“忙完回来吃宵夜。”放下手机，心里暖暖的。打开宿舍门，看见桌面上放着一塑料碗。“快吃吧！我怕你不吃热气的东西就买了这个。”宿友说。坐下后，我慢慢掀开碗盖，传入鼻端的是一阵熟悉的豆花香······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一

“卖豆花嘞——”

那声清脆的声响，打破沉睡已久的小巷里的静谧，将人们从睡梦中唤醒，去开始一天的生计。我以前时常抱怨这扰人清梦的呼喊，让人没有赖床的冲动。但当我离开这古老的村庄小巷，在城镇里每天时不时在深夜被嘈杂的气鸣声惊醒，不得不靠着那机械的铃声叫醒自己，半梦半醒之间，耳畔里寻觅着儿时那熟悉而遥远的呼喊。

有时候家里人起晚了，错过了下米煲粥的时间，便会匆忙下楼卖豆花。我因为起的最晚，往往被唤去卖豆花。豆花婶早将两桶豆花摆在巷口，端坐在小板凳上，她的脸总被寒风冻得红扑扑的，双手揣在兜里。见我从远处跑来，她立刻掀开桶盖。顿时，一阵白雾伴随着香纯的黄豆香，扩散在空气中。隐约中，我看见豆花婶的笑容，一种温馨和亲切的感受涌上心头。豆花婶的豆花从不涨价，一元一大碗。有时她会添给我一勺，并笑着说：“上课馋嘴了可以吃。”

当我们全家搬进县城，有时街道上有一两个小贩推车卖豆花。“卖豆花咯——”每每听见这声熟悉的呼喊，我便向家人提议不妨吃豆花吧。但拿出铁勺轻轻拨开一层豆花，从中流出的清水早将黄豆香吸附。不再有鲜嫩的口感，虽然入口即化却少了一点厚实感，豆花已很难如从前一样可以填饱肚子，也少了一份淳香。

我尝寻找职业美德的定义。那是一份真诚的服务态度，一次实实在在的交易，一件质美价实得商品。正如豆花，只有在真正飘香的时候，才会让人回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二

“妈，起身有豆花吃了。”

我的母亲一手端着豆花，一手扶着躺在病床上的外婆。母亲已经将碗里的捣碎，她舀起一勺，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豆花，将它送到外婆的嘴边，一口，一口······

谁也没有想到，身体一向健朗的外婆就在一夜间倒下了，医生的诊断结果是脑溢血。当时有两个选择摆在家人面前，开刀，或等······但开刀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，而如果不开刀，有一年的“观察时间”。外婆终没有开刀，也让她的余生，在呵护里回归。

外婆再也无法开口吃面食、米饭，每天靠灌入体内的稀饭和水维持能量。第一次看见一条长管子从鼻端通入外婆的体内，母亲立刻转头，用双手拭去不自禁滴落的泪珠，嘴里哆嗦着：“妈这么好的人，怎么就遭这······”渐渐地，外婆的病情有了好转，她可以再别人的搀扶下起身，可以张口吃些流食。每天喝粥没有营养，于是母亲有时候煲了一碗浓汤，有时煮一碗龟苓膏，或在街头买一碗豆花。

豆花是外婆生前最喜欢的甜食，我吃过的第一碗豆花便来自外婆的手。外婆对我们孙辈非常疼爱，平时老家有吃擂茶，做豆花，包印粿的时候，外婆总递给我最新鲜的食物。

那一碗买来的豆花，放进小锅里煮热，掀开锅盖的一刻，豆花香弥漫了整间厨房。我用铁勺轻轻将豆花切碎，外婆慢慢咽下一口豆花，嘴角微微张开。那一份久违的微笑，是我看见的外婆的最后一次微笑了。在我的印象中，笑容总挂在外婆的嘴边，即便在外婆离开后我的梦里。

外婆终在生病一年后离开了，没有一点征兆，安静地。

我尝探求家庭美德的定义。那是一份对晚辈的疼爱，对长辈的尊敬；那是一份对子女的教育，对父母的赡养；一份家和万事兴。正如那停留在舌尖的豆花，浓浓的香味中蕴含着浓浓的爱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后记

我拿起塑料小勺，将一勺豆花含在口中，那份香嫩淳香在此回味在舌尖。一瞬间，豆花婶、外婆、母亲、家、童年的词条回荡在脑海。突然闪现一个念头，宿友的这份情谊，不也是一份美德吗？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李可宏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09年11月28日